【報導】蛋盒蓋舞台－《自然而然劇團》二手資源演一線故事（倡議+）
2021/05/04 陳宏立
演員穿著嶄新戲服，在華美的人造布景裡演戲，是多數人對表演藝術的印象；若有一個劇團，堅持只用二手衣物改造戲服，利用廢棄雞蛋盒、棧板搭建舞台，究竟是為什麼？
自然而然劇團在藝術領域注入零廢棄理念，透過創意思考和巧手，為二手衣服、生活廢棄物，找到自然而然的循環方法。傳達人與環境不可分割，不論大人小孩都要善待環境，彼此永續共存的道理。
以蔬果入戲，蛋盒作為背景。
打破自然＝野地的迷思
扭轉「自然」只等同大自然戶外野地的思考，是劇團取名的巧思。「我們很少住在荒郊野外，但居住城市，同樣被生活環境完整包覆，這也是『自然』的一類。」鄒雅荃說。都市生活裡「自然」的意涵，被重新定義。
鄒雅荃7年前與波蘭籍夥伴Kate Stanislawski（卡霞），創立《自然而然》劇團，改編波蘭當代經典劇作「艾玲」、「沙地」，創作環境教育劇場「綠森林」、「什麼怪東西」、「滾地球」、「夯夯南浦」，以及性別平權議題劇場「共生公寓」。以藝術帶入零廢棄觀念，和自己的成長經驗和劇場生態有關。
綠森林劇照，以廢棄垃圾堆積的舞台佈景。
什麼怪東西關西場劇照，以百年三合院為背景演出之環境劇場。
難抵抗的生活便利性
鄒雅荃小時候住新竹山上，她觀察，長輩們年輕時習慣用芭蕉葉、粽葉包裝生活用品；但方便的塑膠袋一出現，「就毫不手軟地使用塑膠袋，而且再也回不去！」。直到她長大了解塑膠袋危害生態，也曾擔任共學團教師，才驚覺，除非環境教育從小深植人心，否則，人很難為了環保，抵抗便利性。
內心的衝擊與不解，在鄒雅荃投入戲劇之路後被召喚現身。一般的劇團缺乏倉儲空間，表演之後留下大量衣服、道具、舞台材料，通常直接丟棄，因為，擴充儲存空間和改造物件的成本，比丟棄更高。親身體認教育對人的重要性，又目睹劇團消耗資源，鄒雅荃決定，在藝術作品裡，融入零廢棄理念。
鄒雅荃用二手衣布料與垃圾進行佈景編織，圖為成衣廠布料收集。
挑戰戲服、舞台永續
2014年《自然而然》創立時，就想落實永續精神，但劇團運作龐雜瑣碎，一開始難以全面實踐，鄒雅荃決定縮小範圍，從戲服和舞台設計兩部分著手。
不同於一般劇團，每推新戲就訂製全新戲服；鄒雅荃與團員共同發想之後，憑藉敏銳的藝術眼光，從二手衣販賣店、衣物回收站、布料行，尋找二手衣物、剩餘布料，想藉由創意剪裁、拼貼，重製成戲服；不過，實際執行卻是大挑戰。
每位演員身型不同，特質各異，戲服還得符合劇情設定，費盡心力蒐集、重新改造的成本和時間，遠超過買新服，鄒雅荃坦言。
儘管如此，戲服上的鈕扣、拉鍊、裝飾小配件，很難從別件衣服剪下來拼貼，仍無可避免購買；此外，演員貼身衣物，基於衛生考量，也不能使用二手舊物；但心裡已清楚，這樣的妥協是「有意識地消費」鄒雅荃強調。
出乎意料地，先天限制反激發劇團找到新方法。鄒雅荃掌握出一套運作訣竅。若場景本身已蘊藏豐富意象，而且舞台距離觀眾較近，就可以設計較中性，特質不明顯的衣服，透過演員表演，形成更有層次的視覺重點；另一方面，隨著演出培養了固定班底演員，戲服尺寸就少有變動，提高使用率。
用二手衣布料與垃圾進行佈景編織，圖為編繩過程。
用二手衣布料與垃圾進行佈景編織。
中性戲服儘量提供演員重複穿搭，具特色的戲服運用在複雜、大型舞台，是鄒雅荃和團員們找到的第一個訣竅。
有別於固定式舞台演出，仰賴大量新建元素，鄒雅荃挑戰「自然環境劇場」。四處尋覓老屋、老街、特色公園、農村成為展演空間，不僅融入當地文化脈絡，激盪戲劇呈現，更大幅減少場景空間所需的新材料，就算搭建舞台，也運用廢棄木棧板、蛋盒，發揮循環價值。
有人擔心，運用二手、廢棄物品打造的戲劇，會不會讓演出流於平凡，缺乏張力呢？「剛好相反，能量更強大！」鄒雅荃解釋，在開放空間裡表演，少了聚光燈，只有不可控的自然光、人員流動、聲響等各式干擾，演員肢體、聲音表演能量卻更能激發，引發觀眾共鳴。這也是人與環境自然而然互動，迸發的魅力。
用紙蛋盒打造舞台佈景。
自己也是零廢棄達人
步下舞台的鄒雅荃，實踐零廢棄生活。「我的包包總比別人重！」，她細數，蜜罐改裝的咖啡杯、食物袋、購物袋、免洗餐具一應俱全；生活裡不得已使用塑膠袋，也重複使用。不論台上台下的環保實踐，吸引廣大粉絲。
2020年，創作環境教育劇「滾地球」，把自然生態循環的冷硬知識，轉化成逗趣的現代寓言短劇，她決定不搭建布景，而號召廢棄蛋盒、塑膠袋改造舞台元素，馬上收到粉絲熱情提供，演出大獲好評。
「或許是累積的罪惡感吧」她笑著說，不少觀眾回饋，自己在生活裡不斷製造廢棄物，陷入自責，卻發現藉由戲劇巧妙轉化，討論環境議題，深受啟發。藉由戲劇的輕鬆方式，引發大人、小孩環境思維，正是鄒雅荃的心願。
每天都攜帶餐具出門，依據飲料需求不同會帶隨身杯或玻璃罐（蜂蜜罐退役）所以包包都很重。
用壞鞋子種植多肉植物。
鼓勵代替責備 不再當「生活糾察隊」
儘管挖空心思，「完全零廢棄仍非常困難！」鄒雅荃坦言。排演時，想訂購可重複使用鐵盒便當，但團員人數不足下限被取消，劇團行政只好四處向網友徵調免洗餐碗，做了五天實在太辛苦，最終改為上演前三天，訂一般便當。儘管生活實踐零廢棄，鄒雅荃也學會不急著當「生活糾察隊」。
「透過藝術，想讓大家看到更多零廢棄實踐的可能性。」她舉例，海廢藝術品是最常見呈現；但《自然而然》將零廢棄轉化成戲劇形式，而且產製過程努力實踐理念，非常少見，也吸引零廢棄社團關注。
夯夯南埔一日遊，在百年老宅廣場前的演出。
夯夯南埔一日遊，演員與社區打擊樂團帶著民眾一起遊村。
鄒雅荃的零廢棄理念從切身擴散至創作領域，更不以此為限，邀一群人響應。
劇團演出場地旁，「水滴文化出版社」繪本共同倡議環保；「澄洋環境顧問公司」並肩，連結海廢議題；與「家務室」環保雜貨通路倡議生活減塑；2021年「夯夯南埔」計畫，攜手新竹縣南埔社區，結合故事導覽，演出環境教育劇場。
「無論大人、小孩，住在都市、鄉村，都是在自然環境裡生活，不可能獨立於這個地球生態」鄒雅荃強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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